奇幻小說:《作用力與反作用力》--第九章:斷絃的輓歌


圖片左側是一位銀白長髮的木精靈女祭司,她雙眼緊閉,神情平靜而堅毅,右手橫持一柄漆黑長劍,背景是佈滿綠色流螢的深邃夜空。圖片右側則以紅色與白色文字,標示出小說標題《作用力與反作用力》與章節名稱《第九章:斷絃的輓歌》。

《作用力與反作用力》--第九章:斷絃的輓歌

夏紹剛 & GeminiPRO

夜,是無光的。

墨色的濃雲,沉沉地壓在天際。連綿的雨絲,執拗地穿過千年橡木那交錯如骨骸的枝枒,將最後一點溫度,也從這片土地上無情剝離。

雨水敲打腐葉,發出淅瀝碎響。空氣中,草葉的甜膩、腐土的苦澀,混合成一種既原始又浸透悲傷的氣息。

這裡,是「世界樹之心」

九株巨橡,如九位沉默的、被歲月風化的守衛,環繞著這片空地。雨水沿著溝壑縱橫的樹皮不斷滑落,像無聲的淚

巨橡環繞的中心,佇立著一個身影。

雨水浸透的純白長袍,緊緊貼合高挑的身形,宛如一尊淨白大理石雕像。她那本應如秋日赤銅的長髮,如今卻皎潔如霜月--當森林傳來伊芙的死訊,髮色一夜間被哀慟褪盡。此刻,銀白的長髮如融化的冬雪,一縷縷貼在她的臉頰與頸側,水珠順著髮梢滴落,融入腳下那被雨浸潤成深褐色的落葉層中。

她是木精靈的第一祭司,伊芙的曾祖母,莎賽特,一位盲者

在數十年前那場對抗「魔王」的絕境死鬥中,她將雙眼的光明,獻予了這片森林。

雨聲中,悄然出現第二個人的腳步聲。那聲音極輕,每一步都精準地踩在最厚實的落葉上,竭力消融於這片死寂之中。偽裝成丹尼爾的邪術師,如夜色裡的一抹陰影,踏入這片聖地。

「妳來了。」祭司的聲音,像寒冬中的枯枝斷裂,清脆而令人心悸。「妳身上的氣味很複雜......有謊言的甜膩、殺戮的苦澀,還有......屬於那傻孩子的、林地漿果的味道。」

莎賽特靜立不動,那張目盲的臉龐卻精準地轉向海光潛入的方向。

「確實出色,邪術師。」祭司的低語,卻清晰地在海光耳邊響起。「妳騙得過凡人的眼睛,甚至能模擬我族戰士的步伐。但是......」

她頓了頓,語氣中帶著一絲亙古的悲哀。

「在『世界樹之心』面前,所有偽裝......都只是對真實的拙劣模仿。」

話音剛落,一道慘白的閃電驀然撕裂天際,近在咫尺的驚雷,如同神祇怒吼,轟然炸響!在神聖衝擊下,海光的易容如鏡影般碎裂,她踉蹌倒地,變回了那個臉色蒼白的半精靈。

倒地的同時,她身後的背包也摔在濕潤的落葉上,物品散落一地。那瓶小鎮醫師囑託的「肉體之禦」,從腰際滑落到泥水當中,瓶身反射著一閃即逝的雷光。

※ ※ ※      ※ ※ ※

雷鳴的餘威,仍在海光的骨骼深處嗡嗡作響。

她撐起半個身子,冰冷的泥漿從指縫間滲出,雨水混著汙漬,從她蒼白的臉頰滑落。在閃電撕裂永夜的轉瞬,她瞥見了祭司的臉--那是一張沒有表情的面容,雙眼緊閉,卻彷彿看透了一切

「森林諭示我,」祭司開口,「本次的『試煉』,將有一個最狡猾、也最複雜的『競爭者』。」

一抹冷峭的、練習過千百遍的微笑,重新在海光的嘴角勾勒成型。她微微揚起頭,迎向那盲眼祭司無形的凝視。

「我力勸伊芙退出,告訴她未來仍有證明自己的機會。」莎賽特的聲音不帶情感,「而她本就致力於守護森林的『平衡』,而非王族的『傳承』。」

海光的微笑凝固了一瞬,但隨即又加深了幾分,像是在聽一個與自己無關的、乏味的故事。

「但她終究選擇肩負起『責任』。」祭司的聲音在雨中,似乎染上了一縷極其遙遠的嘆息。「因此,我才命令伊芙帶上『紫蟲毒素』。我告訴她,在最緊要關頭,必須毫不猶豫地使用。」

一陣夾帶著草木氣息的冷風,穿過林間,吹動了祭司的銀白髮絲。她那盲目的臉,轉向更深邃的、海光無法看透的黑暗。

「她緊皺眉頭,但最終還是遵從了我的囑咐。」祭司的輕語,如巨石般重重壓在海光的心頭。「收下了--那份她從來不願使用的毒藥。」

海光刻意維持的那抹優雅冷笑,在無盡雨絲中,搖搖欲墜。

然後,莎賽特動了

一股源自本能的危機感,驅使海光奮力站起身來。泥濘讓她的靴底有些打滑,但她很快穩住身形,雙手緊握成拳,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孤狼。那抹瀕臨破碎的冷笑,重新變得堅硬,像一層新結的薄冰。

祭司的腳步,沒有發出任何踩踏腐葉的聲響;她的步伐,輕得不似實體,更像一個在雨中漂流的、哀傷的意念

「伊芙的武技,是我親自教導的。」莎賽特朝著海光身旁踱去。「妳可能以為,她只是個擅長躲在遠處射箭的遊俠。」

海光的心跳漏了一拍,她強迫自己轉向那道與自己錯身而過的白色身影,眼中的警惕與譏諷交織。

「其實,」祭司停在離海光數步之遙的一株巨橡旁,伸出纖長的手指,輕輕撫上那佈滿溝壑的古老樹皮。「伊芙也是我族百年以來,最強的格鬥家。」

這句話像一顆投入死水沼澤的寒巖,讓海光從心底最深處開始寸寸凍結。她回想起那場死鬥--伊芙在絕對黑暗中,匕首出鞘時的狠決與冷靜......原來,那不是她的全部實力。

「但她最終沒有對妳出手。」莎賽特轉過頭,那雙緊閉的眼睛,卻精準地望向震驚的海光。「因為她至死,都堅守著心中的『平衡』。」

「而在她的準則裡--『妳』,」莎賽特的聲音近乎悲憫,「在動手之前,還不能歸類於『惡』。」

那一夜的月光下,伊芙緊握匕首、卻至死都未曾揮出的手,在海光眼前浮現。遊俠的克制,揭示了「死鬥」的真相--其實是一場單方面的「處決」

雨,似乎更大了。

※ ※ ※      ※ ※ ※

良久的沉寂,只剩下雨點敲打落葉的聲音。

突然,一陣不成聲、像是喉嚨被扼住般的乾笑,從海光口中逸出。

她抬起頭,湛藍的雙眼,在雨中燃起近乎絕望的、瘋狂的火焰。

「試煉?傳承?」海光嗤笑,尖銳的嗓音劃破雨幕。「說得真好聽,尊貴的祭司大人。所以,這對您們而言,只是一場『遊戲』?」

「你們這群手握『力量』的王族,口中所謂的『責任』,不過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。」泛著紫光的「法師之手」在海光身旁顯現。「而卑微如我,唯一知道的,只有活下去的『法則』!」

「是嗎?」莎賽特的手從樹皮上移開,轉過身,走向海光那被雨水沖刷得愈發狼藉的行囊。「我能感覺到一個無辜人類的鮮血,在不久前,染上妳的靈魂。」

「那是一個為了保護妳、為了他所信奉的『正義』而倒下的靈魂。」她緩緩彎腰,精準地從汙泥中將那瓶泛著微光的藥水撿起,穩穩握在掌心。

「這是艾德蒙給妳的『肉體之禦』吧?」祭司的語氣沒有波瀾,卻比寒風更刺骨。「妳甚至沒有試圖用它拯救一個為妳死去的人。

「而我斷定,妳為了提高勝算,已毫不猶豫地喝下了『心靈之華』。」祭司將藥瓶輕輕拋向海光,在灰暗雨幕中,劃出一抹濃郁的胭脂紅,宛如一道未乾涸的血淚。

海光下意識地用「法師之手」接住,微微張嘴,卻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。

「告訴我,深淵的使者!」祭司的聲音,陡然轉厲,臉上首次浮現出神聖的威嚴。「這就是妳所謂的『生存法則』?還是妳想用那句老話--這一切,都只是為了『榮耀妳的宗主』?」

恍惚間,海光看著「法師之手」那泛著的紫光被血色浸染;自己的雙手,也同時沾滿了鮮血。

「而且,妳的靈魂......背負著不止一兩個人的重量。」莎賽特的聲音恢復了平靜,但那毫無起伏的語調,卻更讓海光不寒而慄。「......在那底下,還有更深、更久遠的影子。」

「它們的輪廓很模糊,但我認得出來......那同樣是『犧牲』的味道。」祭司彷彿凝視著海光靈魂底層的深淵。「孩子,妳的『力量』,從一開始,就是用同伴的性命堆砌而成的。這不是第一次了,對嗎?

「法師之手」在劇烈閃爍後無聲消散,藥瓶隨即從空中摔落。

玻璃瓶身碎裂的清響,像一把鑰匙,猛地撬開被海光牢牢鎖死的記憶。

周遭的冰冷雨絲與泥濘在一瞬間褪去,取而代之的,是撲面而來的、夾帶著硝煙與塵土的灼熱氣浪。

如同戰斧劈開空氣,奧托的怒吼
「我來!你們快走!!」

宛若匕首劃破喉嚨,莉亞的決絕
「帶紅寶石出去,我們幫妳斷後!!」

 就像輕輕闔上的書頁,艾爾達的告別
「海光,很高興曾與妳同行,用『那個』吧......

珍貴的藥水,噴濺在海光的護腿上,像一灘洗不掉的血漬。

※ ※ ※      ※ ※ ※

「不......」她喃喃自語,聲音微弱得幾乎要被雨聲吞沒,「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......」

「是嗎?」莎賽特的聲音,像一把沉靜的解剖刀,輕易穿透她混亂的感官。「那妳,是依照『妳自己』的選擇,走到這裡的嗎?」

海光那雙失焦的湛藍眼眸,望向祭司向她緩步走來的身影。她本能地後退,腳底的泥濘再次讓她踉蹌,面色驚惶。

「不。」莎賽特搖了搖頭,「是妳身上的『力量』,牽引妳過來的。妳--只是個被操縱的木偶。」

海光的背,重重地撞上了一株千年巨橡。粗糙、濕冷的樹皮,透過浸透的皮甲,刺痛著她的肌膚。她退無可退。

「而當妳為宗主達成這一切,斬斷與人性的全部連結之後,妳還剩下什麼?」莎賽特停在海光身前,臉上露出一絲憐憫。「妳會變成『力量』的完美容器。」

祭司微微傾身,在顫抖的海光耳邊輕語:「妳本身,將成為一無所有的『空殼』。」

就在海光感覺自己即將被那滅頂的虛無所吞噬時,祭司卻轉過身,那襲被雨水浸透的純白長袍,如一道穿透雨幕的、空靈的月光,緩緩地走回了聖地的中央。

「我也曾醉心於『力量』。」莎賽特仰頭,任由冰冷雨絲,落在那雙緊閉卻彷彿能看穿時光的眼眸上。

「我有過一個伴侶,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......」她對著雨中的森林自語:「他鑽研純粹的奧法,我則更熱衷於魔法與劍道的結合,我們對『力量』的觀點不一致。」

海光麻木地抬起頭,看著雨中的白色背影。她不明白祭司為何要說起往事,卻莫名地無法移開目光。

「他死後又過了許久,我與幾個夥伴一同踏上冒險旅程。」祭司頓了頓,似乎在聆聽雨絲落入水窪的聲音。

「對我而言,十年非常短暫。」追憶往昔的莎賽特,面容浮現出一抹極其細微、幾乎被雨聲淹沒的溫柔。「但,那是我心中最重要的、總能帶給我溫暖的珍貴回憶。」

與夥伴們並肩作戰的過往,在邪術師的腦海中紛亂交疊;她甚至沒有意識到,自己那緊握的拳頭,不知在何時,已經無力地鬆開。

「而我感覺,妳的手......很冰冷。」不知何時,莎賽特已轉過身,聲音在雨中格外清晰。「那是一雙孤單的手。一雙......只為追求『力量』的手。」

轟隆--

閃電再次撕裂夜幕,慘白的光芒,照亮了那把從海光行囊中滑落而出、半陷於泥水中的魯特琴--像一具被遺棄的殘骸

「來吧,表演者。」祭司的聲音平靜無波,「彈奏吧。」

海光的心,被狠狠地緊揪了一下。

「只是我懷疑,」祭司的語氣不帶起伏,「妳現在的手,還能彈出一首曲子,來哀悼那些被妳踩在腳下的屍體嗎?」

海光的手指,下意識地抽動了一下,身軀劇烈地晃動;她扶著身後的古木,才勉力支撐住自己。

只是,有什麼東西,已確確實實地,從她的靈魂中,永遠地逝去了。

彩色鉛筆風格的插圖,描繪了兩個象徵性物件的深刻對比。左下方是一把斷絃的魯特琴,半沉在泥沼中,象徵「沉淪」與「破碎」;右上方是一柄筆直插入土裡的漆黑魔劍,周圍環繞著綠色螢光,象徵「挺立」與「不朽」。右下角則是一段手寫筆記,「Action & Reaction」被紅色鉛筆圈起,並蓋上一個紫色的「S.」字母封蠟印,暗示這是一段被封存的手繪稿。

雨,不知在何時停了。只剩下樹梢滴水的清響,以及洗去塵埃後,草木與泥土混合而成的澄淨。

然後,一盞又一盞的流螢散發出柔和綠光,從千年橡木的枝枒與腐葉縫隙中逐漸甦醒。

像是小小的、無數的星辰碎屑,在這片神聖的空地中,靜靜地盤旋、飛舞。

「妳跟我的一位『故人』很像。」莎賽特的聲音不再冰冷,而是帶著一絲歷經無盡歲月沉澱後的淡淡惆悵。「決戰之後,我的雙眼永久失去光明。他護送我回來後,便孤身一人離開了。」

「每隔幾年,他就會特地來探望我。跟我絮叨某條肆虐城鎮的巨龍被他獨力斬殺,哪邊的惡德領主跪著向他求饒......但我知道,」莎賽特微微低下頭,螢光在她輪廓分明的臉上,映照出變幻的光影。「一向玩世不恭的他,在決戰之後,就再也沒真正地笑過了。

莎賽特低聲詠唱咒語,伸手探入身前那片由流螢與夜色交織的虛空。

空間如水波般盪開一圈漣漪。祭司從半位面的裂隙中,緩緩抽出一柄通體漆黑的劍。

然後,她鬆開了手。長劍,直直地墜落。

劍鋒觸地的剎那,悄無聲息,半截劍身毫不費力地沒入土裡,劍柄在流螢的微光中,兀自挺立,沒有絲毫動搖

嚮往成為「勇者」的海光,深深凝視著這柄異常美麗的劍

「他背負著無需承受的『愧咎』,但仍恪守心中準則,追求他始終不變的夢想--」莎賽特的聲音帶著緬懷,「努力超越自我,持續探索未知。

海光,不由自主地,向前走去。

失去主人的【魔劍】,不再泛出紫光。從劍柄到劍身,透著如墨般的深邃,似乎吸收著周圍的所有光線,而從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,又隱隱散發一股無法言說的、壓倒性的「存在感」

飲盡巨龍鮮血、貫穿魔王心臟--強大、純粹、不受任何法則約束。

它陪伴主人,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咒劍士,跨越無數生死關頭,最終攀上孤獨的強者之巔。因此,即便沒有宗主的刃契加持--【魔劍】--仍然跟故去的勇者一樣,充滿「力量」

「就我所知的人類當中,在他們短暫的生命裡,能夠晉升到傳奇等級的冒險者,」莎賽特的聲音,如同終末的禱詞,在她身後輕輕響起。「也就只有他一個了。」

海光佇立在劍前。她看著的,不是一柄劍。

而是她自己那早已破碎不堪的、最初的夢

「告訴我,孩子。」

莎賽特走到她的面前,如此之近,海光甚至能感覺到,祭司的白袍上,流露出一種如明鏡湖水般的、澄澈的氣息。

「妳還記得嗎?」莎賽特的聲音,輕柔得像一聲嘆息。「一首沒有被悔恨、沒有被恐懼、也沒有被深淵低語所打擾的,完整的曲子......聽起來,是什麼樣子?

海光緩緩跪倒。

※ ※ ※      ※ ※ ※

「汝失敗了。」宗主說。

我失敗了。」海光答。

「吾會剝奪汝的力量,而且因汝而死的人無法重生。」宗主說。

「我知道您會剝奪我的力量,而且因我而死的人無法重生。」海光接著說:「您甚至有權取走我的生命。而我,現在是真正的自己--即便是,一個不完整的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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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作者的悄悄話】邪術師本想直接燒了橡木林,但在她找打火石的時候,就開始下起雨來,海光怨嘆自己的運氣真不好;但其實是莎賽特發動了由「世界樹之心」加持下的神級戲法「塑水術」。

【說在後面】這次的奇幻小說共創,像是一場艱苦的馬拉松。未來,敝人仍會繼續嘗試與生成式 AI 的各種協作方式,希望能跟「勇者」和「尚未忘記初心的海光」一樣,努力超越自我,持續探索未知: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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